短诗

苍耳

山居

月末了，在碾成片的鳗鱼市场
我有心晃见一个古老的苔印

一种宽恕的嘈杂声里，写着“石头镇”的石牌下
那里生长槐树

蛾呆视着这些，一扇破损的玻璃后面
我看到几乎没有终止的织物般的静寂

曾经，铺路石在那
被别的路人踩在脚下

苍耳

有所依

有会儿，它们是种绝望的口授的新版本
变暗的树林间，发硬的荆条
在我们的体内，尝试着本能的喧声
而一个英语教师，从嘴上捻下忧郁的停顿
我们谈论起，想象的时间内，物质窘迫
好些日子在过去，但怎么说，这保持胆怯的微笑里
有着短于遗忘的惊厥

苍耳

裸陆

这是落日时的一只野兽，在它们当中的夜晚
用硬纸板裁剪的士兵，正向悲哀射击
如今，该发生的事已经发生
而滤析后的井里，下了一夜的雨
他们艰难地把松炭投放进鱼嘴
我会看见一个老人，在他妻子疑惑的电话背后
他总梦见空纸盒，那神秘的蜷缩和框架

苍耳

八月

想起醒来，可以听见一个人的名字
豌豆绿的菜地
她扯出老实生长的青笋

我等着谷坊，一种古老的嘈杂声
从河的两岸浮过，几只鹌鹑在藏旧的草丛漏出绒绒的眼

苍耳

逸闻

一块松软皱褶的老皮下，时间恰好足够
我们能接稳，一段青葱和几盒果酱

大冷天，他就快闪着
在扎莫山幽暗的谷地，一种叫“苍耳子”的植物
绕起线球，辛夷在它的刺逢上摇曳

几个旅人就在这小镇，发现几个世纪前
那些蹲在木头里的獾，拖着同伴干硬的躯体
复原一个矿物女子的獠牙

苍耳

水母中的蛋白

短期内，我听到哥哥按着妹妹的头
往泥石流涌去

这只乌贼，在方圆数里吃着不易保存的幻象
树木间隐约的只是栅栏

扎莫山下，别人给了你一个妻子
她用陈旧的脸操持家务

在本地的树生长到灰色，一丛雌性的忍冬草
靠它压着，我们并不想记忆

苍耳

在山上

现在是17点10分，从布满苔绿的屋子出来
我面前是潮湿的台阶
那些咯吱作响的腐烂的叶片，覆盖着雪
活的生物正在地底下涌动，嘴唇贴近
一个局部，恒温的物体
有会儿我想到屋后，空了的菜地
一些老旧的栅栏向更远的地方圈去。我活着抽完了这支烟
就看见另一个人，捡拾掉落地下的榛果

苍耳

幽暗之际

起来的是水面上的植物，每年的这时候
一只母牛的眼眸就会抹上绿
我看到微小的鹅，啄食干枯的枝条
或者，曲颈，拍打水藻
在我出世以前，最末的一天
清空的镇子上，我看见巫医袖口中的人面蛾

苍耳

罪木

书上说，你是在这，能看见一则杨桃的讣告
靠近核桃木的院子，那些碎石铺好的路面
散发镇静剂和磷粉的气味
温度在上去，我们无法在温控器下
适应燥热。时间回到新婚时，妻子给转红的山楂浇上蜂蜜
在扎莫山最深一口塘里，一个认识我的人析出水面的胎膜

苍耳

邻人

这将是我所记得的一切，每天在那，在湖水溢过的堤坝
我们的身体往下行，凌乱的河滩
渔人正把木筏系在，岩石磷化后显出的凹槽
我会吃惊地看见，在灌木和鸟兽形成的小镇
酒馆重新开业了。一些易受惊吓的动物静立在鱼腥草里

苍耳

头一级

一柱圆形的门，他烙下欲念
当合影到来
这狭小的莫扎山湾口
我拒斥的戒律，讨烈酒喝的祭司
俯在酒吧的桌上

苍耳

阿尔芒丝

翻开阿尔芒丝这本书，热带雨林的背后
那有深蓝色的划痕，这起自一只巨角
在湖沼，浓烈的胡须中咀嚼
蒙上灰尘的展柜，仿佛我们仍和只永远躁动的小动物
联系着，直到某种醒悟
一段厌腻的旅程，我们熟知的在尚未完成的织物上

苍耳

临床

要在几个世纪以前吧，昨日
月亮尖叫着，罗夏绘制的莫扎山图
有团静寂的海
分娩的妇女仍在嘈杂的世界
渔夫修补着，那在夜里敬畏的沟壑
我在那里生活，一种乡村的语气
群山之上所能接近的石棺和煤框

苍耳

旅途中的药房

无遮拦的桌子，风一样
野猪在松林间倏忽出没
这被用酒精清洗多次的胃，又放着条速销的火腿
鱼仍是银色的，你打量一遍
多次皱褶的短岗，我等不来摸索的手
白色的哑然中，药房外，飘进去那不为自己难过的空旷

苍耳

生物式触及

“没有陡然生乐的面孔”
我们的想象力借助于水果
在鸳尾，野草，奇异的褶层，我们分享的这个下午
烟云的草图，我看到四种姿势
我琢迷的是涨满风暴的水滴

苍耳

房客

移动的服务站，我听着寂静
整个下午，打开的老式相册里
一个幽灵般的过路人微笑着
他扶向楼梯的手，正以肉身石膏的模式
疾跑在新绝望之前
那些被篱笆锁住的莫扎山人，向几个世纪前的神求助
而在异地，我们被挽留，在晴雨表的针叶上垂怜着

苍耳

隔花

惯常的邪恶，似乎并不能够促使我坦白
灌木丛的黏土下，总能出现一圈圈的石头
那是某种仪式。莫扎山的湿地
几个孩子睡在树巢，这让我冥想到遥远
植物老去的种类，它曾经扬起过脸，在自己划动的木筏上
改变缠在星群的经线，我一眼认出
那纺织壳的寄居蟹。熔炉般的山谷中，经营酒店的岣嵝腐女
在倒伏的干草晃荡着

苍耳

八部半

留有预言的人进入群山漫游
那是另一个原因，在视野以外短促的手语
发出磷光的有翼的生物，此刻，在你的铺位或者灵牌前
一大片箘干，正在你的咽喉，苦熬不去的腥味
矫正至蜜汁。玩弄纸牌的罗罗人
他说到，你有三次婚姻，三次暂缓的刑期
“你的家族”炖着古老的名声，而你的女人却不曾怀孕

苍耳

胡生

在旅途我走向一个家，潜水深洼的鲢鱼
放出呼吸，这些比它老的故址
握紧着草枝。很晚了，我们的脸如同废蜡
在喋喋不休层次上，一种梦想的角色方式
仿佛被游戏了会儿，现在能有什么让你永久悲伤呢
水晶的本性上那些成了齑粉的东西

苍耳

书式城

我们变成一个人，就去南方吧
亚热带的松叶林，我很清楚
在你用各种聚集的工蚁筑起的泥窝
带着它上面的赤道，一片新叶盖住冰
这里唯有棕色的山凹啊，我知道，有奇怪的丧礼发生
毕摩的腿骨上，那些野兔的足迹，蹬出了斑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