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豪 诗选

马尔

萨拉.豪 诗选

非尔 译



1. 属于国王



今天我的名字叫悲伤，

国王的第一只夜莺，曾这么唱着。



国王是神，喜怒无常。

他更愿被一只机器鸟取悦。



金丝银线的机器鸟。一个音乐盒，一个主题。

爱我吧。橙色的花朵。



同一支咏叹调，刺耳的鸣叫。

我看见父亲浸没其中，要使远方



变成环状。喀迈拉，喀迈拉 -- ①

他的脸是红的。眼镜下面，泪落双行。



注解：

①：喀迈拉：狮头、羊身、蛇尾的吐火女怪，也指幻想、荒诞不经的念头，也指含有多种遗传型的嵌合体。





2. 难以置信



绿色荧光蛋白，水母中的蛋白，

维多利亚多管发光水母，蓝光

照耀时，它就发出绿光。

----霍夫克、冯.多尔森《转基因老鼠：方法与规则》



喀迈拉，喀迈拉 --



    你的花园在哪儿？

嫁接的天堂，满嘴的雪花。



特洛伊的幻想 -- 污迹斑斑的货物。

被嵌合的老鼠 -- 不食人间烟火的荧光。





3. 狂怒



也许，克制

只是另一种



需求。我是微光中

一只蓝色的李子。



你是老虎，

在食用自己的爪子。



我们结婚那天，

所有的树木在颤抖。



似乎，它们都疯了 --

对我温和些，你说。





4. 致所有的悲伤与目标



面对铂金桦树，

此处（除了你）我一无所求。



我们家里也有树。我是否

该用翅膀，驮来午夜的忙乱，



它来自庭院喷泉，诱惑

你系列的孤独睡眠。



爱是柳条，然后是水，

婚姻是酸橙



街道，并非苦涩的那种。

我站在极北地带：



池塘打开，映照

云与紫杉的



影子世界，另一个遥远的果园，

瓷釉亭台。



它几乎没有摇摆，

我的夜晚也很孤单。





5. 独白(仿阿什贝利)



我持有事物，直到它们被取走。

我是你的银行经理眼角的闪光。

由于担心气候变暖，我从不吃蛋糕。

我是我自己的安慰。



我与物质世界，总有麻烦：

我沾沾自喜地将铜钱扔进河中。

（做什么事都沾沾自喜，几乎让人忍无可忍。）

我提议，进行感恩的投票。



为了你，我犯下小错。有时候，

我假装一切正常。

选美比赛，我得了二等奖。

我正在边缘发黄。



你们最后一次看到我时，我抽到了下下签。

如悲剧中那样，在街角徘徊，

我分发的卡片上写着：如果你们看到

我正在努力举起这张卡片，请不要理会。





6. 带高墙的花园



三三两两，女孩们离开学校

越过马路，快速跑向车站



或熟悉的汽车，她们的身影

连同背包、冰球棍，如被投掷的骡马。



要谨记，下午说；关闭的大门

在我的手下震响，华丽而低廉。



天色已暗，或正在变暗 --

排屋渐渐模糊，天空



远远超出了一个孩子的想象。

我踩过陋巷，出租车



在发光的实验室后面，飞驰而过，

窗台上，酸奶罐子里种着蜘蛛植物，



如侏儒，在超大的圆柱玻璃器皿之间

沉思着巨石阵。



你不可能在对面行走，因为

雨后，柏油路面水潭闪烁，



带高墙的花园，在水中与马路约见；

敞开的阴沟，落叶阻塞。



似要去倾听，巨树们

向着钨光照亮的街道，探出身子。



在这路上，我约见了另一个 --一只蜗牛，

缓慢的丝带，使沥青变成黄金。





7. 天空总是最艰难的部分（选一）



我需要使用网络电话，告诉你轮子

是玛雅人独有的想象。

但在圣彼得堡，离天亮

还有三小时：你的旅舍，时钟

在漆黑中悸动，它的目光，作为晨昏界限

一片通红。我想知道，在前世

你是怎样死去的。不，你不会吧？还有，

好几个古代文明

使用了完全相同的铜锣。也许他们是用

萨勒姆①的火刑柱将你处死。 古代玛雅人

认为滚动的磁盘，滑稽可笑

一无用处，将它们归类为

儿童玩具。我想说的是：

伤害你的人， 我要吃掉他们的眼珠。



①：美国马赛诸塞州东北部的一个城市，因1692年举行对女巫的审判而出名；现在该地是女巫文化及万圣节文化的中心。





8. 懒人的代词



今天早上，拼写检测将我打错的“幻视”一词

自动替换成“面罩”。

我已爱上食物与睡眠。



远离自己，在另一个房间。有时候

我只需一顶头盔就够了。她给他

一个玻璃时钟，作为爱的信物，



可是，那是别人送给她的礼物。

      你可以听出，爱正在

一点点虚掷。介词，代表孤儿。



    这么说吧，我们生存所需的一切，

    是枕头表面湿漉漉的

卷边，盐的玫瑰。那些喜欢



打开房门并一直如此的人们，

应该学习，她在海风中的坚韧。

所有可见的齿轮，都在



    肠道的搅乳器中运行，哥白尼的

    宇宙，与世隔绝。副词，表示

听到水声就有尿意的男人。如今，似乎



    有些遥远。黎明，是囚犯颈上的

    一条皮带，谁牵着它的

另一端？柯达胶卷之外有更多的战争。回忆



    这些光滑的玩意儿，卷绕，卷绕

    却捕捉不到任何东西。仍未意识到

词语是我们最不愿，置于口中的事物。



    名词， 代表拜物主义的小资。

    先把盐置于舌头，然后用线

缝合嘴唇。那樱桃呢



    怎么办？它发出巨大的滴答，使我们无法入睡。

    我不得不，把它挪到隔壁房间，

然后是隔壁的隔壁。在夜晚，它将被不断延迟搁置



    如一只饶舌的鸟儿。心脏，是齐柏林飞艇，

    栓上了绳子，漏气破损。我们除了讥讽

还能怎样？持有玻璃时钟的人，不应该划船。





9. 流浪狗



汝乃冰雹之下一狗，受尽撵击。

--庞德，《诗章 LXXXI》①



再次想到庞德，裸露在比萨的天空下。

他们特地为这个叛国者②建了笼子。六英尺见方

网眼与尘土的简易机场。铁丝的钻石，在脚下

奔跑。第二十五天，国防技术中心的医生们将他转移

至一个医用帐篷（断续的阳光下，一个浮肿的饶舌者）

担心他首次出现精神崩溃的迹象。三个星期

在这里，果阿③的太阳改变一个人。爱德华大夫思忖着，

（他的脸，如巴鲁巴人的面具）一边扔给他一只

搬家的箱子，连同绞刑规章，让这个叛徒的

临时书桌变得时尚。蹲在箱子皆桌子前，庞德

铺开孔子的经卷，封皮磨损如狗的耳朵：

那天，当家门被武夫的枪托撞开之前，

他偷偷把这本书放入裤子口袋。

如今他翻阅《论语》，一只手开始

颤抖。使劲抵住太阳穴，他拿起

别人捐赠的铅笔头，记下：温良恭俭让。字迹

几不可辨认。闪光的厕纸方块上，他潦草的书写

仍保存在某个图书馆的拱顶。后来他抓住

一个军用床垫，横格线，翻转九十度

成为铁窗。他不再漫无边际地抨击（如当年在广播④）

罗斯柴尔德⑤（“不管他们生为犹太人，还是

执迷于珠宝”⑥）赛丝⑦的猪圈。伟大的诗章。

如今这个囚犯重读这一章节，久经风霜的书页上

写着：自从在城东门，孔子失去门徒，

有路人对他冷嘲热讽：“看此人，一张脸

如丧家之犬”，孔夫子异常沉静，

“是也，” 他笑答道：“汝言不假。”



注解：

①：庞德的长诗《诗章》，有阐述孔子学说的部分。他还翻译过《论语》等。

③：果阿，印度西南的一个邦，曾为葡萄牙殖民，以沙滩与阳光出名。

②④：庞德曾做过针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的研究，未料走上了反犹主义，并在电台发表演讲，疑似支持墨索里尼政府，并因此于1943年被美国控为叛国罪，次年被监禁在意大利比萨的俘虏营，1945年被押往华盛顿受审，后因被宣布为精神失常而免于受审。在狱中，他继续翻译孔子，并写作《诗章》，直至1958年才被取消叛国罪。

⑤罗斯柴尔德：著名金融家族。

⑥在英文中，犹太一词与珠宝一词的发音相近，后者暗示商业行为。这也体现了包括庞德在内的一些西方人对犹太人金钱观的负面观点。

⑦赛丝，希腊神话中的女妖，著名的女巫，曾将奥德修斯等人暂时变成猪，后又指引他们归家。





10. 人类的踪迹  ☞



                         接受

            这个符号吧，这只小手指，说着中世纪方言的宠物，早期手稿的

         边缘居住者，一只潦草涂写的外围拳头，一个警示数字，跳跃着

点缀棕黄的书角，严重溃疡、烟熏火燎的书页上--一个热情洋溢的

命令--“看”。想象一下吧：斑迹点点的苍白

书页边缘，碎屑闪烁，而你在寸步难行的

墨水森林中跋涉，对折纸的书本，如展翅之鹰

刚刚从书架挪下。现在，请你，跟随这一个

脆弱的指示，如同跟随你自己--俯下身来

检视一个抄写员奇特的字母出头部分--

它们也许会撤回到当年湿漉漉的

书写时刻，以及，风穿过的修道院

回廊--你倚在一位老年僧侣的

肩膀，正在照料他佝偻的

身姿：越过陈年阴沟，抓住

他的手--紧急情况。



(编者注：此诗的排列，在形式上类似于一只小手指，原是图书中的一个标记符号，此处由于排版原因，未能完美呈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