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隙：九月，不会说话的零

鱼丸子

0
它飞起来了，然后
很多东西降落
人在远处喊

新故事听上去像旧故事
九月
一窝蜂地去了
水塘闭着嘴
摇晃出更多故事




1
十年。我们靠回忆果子的滋味
发明了树

树干睁着哭肿的眼睛
风暴从里面喊我们：

说话，说话啊




2 讲故事

要花多少天找到你
带你回家
借你一间
我借来的屋子
抱来过冬用的被子，打一打枕头
给你倒杯热水
外面冷下来了，你听听
那些树在结果子

一动不动
哗啦啦啦啦
上百个小号手落了水
果子暗地里早就熟了，只是忍着
舍不得落




3 杀手

九月，飞机升空
水里的糖降低
九月的楼群焕发青春

从一座大城里找来你
安置你，借你一床被子
你先是你，然后被摘掉
我杀死你
好让你的魂魄回来
一次又一次

九月，杀手让冷太阳停在院里




4 天上的蚊子

它们飞起来了，高高地
飞起来了
我现在在天上
天上的餐馆，天上的旅店
他们把天上做成夜里
给我们上冰块或热水

我在这里又无法忍受
我在天上
飞得很慢很慢
我想你在地上
你走得也很慢




5
我在天上
付了不多的钱，他们偶尔也对我笑
有一次
蒙古变成了一些小圆点
从天上看
蒙古国泡在海里

他们把天做成夜里
又不让人躺下
我离我的果子太远了
我很放心不下

果林，水库
冰凉空气里的蚊子
九月
桂花是王
还有浙江人做的小小的面包




6 前世肉

我们一起吃旧东西
咀嚼旧口音
九月连接前世

前世
大家都操这种湿漉漉的口音
挤在大礼堂里
兴奋地等待通电

有人搭架子，有人点火，有人拉大幕
有人脸上
涂满黄澄澄的油，凑过来笑
我们都一样大
一样小
前世是所有人的童年

前世我们是蚊子
在无边的校园里游荡
三五一群，见面打招呼
所有人慢慢都会碰见所有人
操场上，老师引爆烟火
我们的脸被吃掉一半




7 狐狸

我见过你一面
那时候
你是唯一一只不打招呼的蚊子
你飞快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消失了

后来好多年，时间又大又黑
在那学校里堆得到处都是
你的脸转过去，马上被别人盖住
小树林潮得滴水
那些年，大家像狐狸一样
穿梭，黄着脸
火一样跳跃




8
回来的是你

一个长房间，一只白盒子
夜里到白天
长长的人睡长长的觉
地址是另一个秘密

睡觉是种妥协
直到他们把鸽子放在窗帘上烤
再也躲不了了
要起来，要忘记夜里开过的花

可大路杀不死它
任何巨大的
都杀不死它
因为它不会说话
它和我一样




9 大路

谁又想得到呢！
没过几年，我们竟然学会了开车

那一开始就是个陷阱
一开始，夏天又高又大，驾校里
时间很厚很厚
那时候活着的人还很多
他们在夺目的水泥地上小心翼翼
练习挪动

谁知道呢
马上
人就都消失了，汽车不再是红的
速度成了残酷的朋友
我一夜能撞见无数个拐角
四散而逃的兔子温暖的眼睛夜里像汤里的鱼一样相互问候关心我们的生活

我怎么会知道呢，如果我撞上你
而你又不把血吐在地上
四散的兔子
把你的口信捎往全城
捎给爸爸妈妈，捎给贫血的城里人
夜里我看他们长出来
夜里我看荷花从工地里长出来

你是拆迁的荷花池，是创伤在空气里休息
你倒不是木匠，虽然你还想念

他们怎么知道呢？
你的血在天上
我就是你的血
我现在把自己交给速度，速度又把我关起来
我好像泡在海里，又好像一箭能射落
地上的蒙古国
我在速度里是个女英雄
我爱地上小小的游戏
我要把你的血写在天上
让它倒流
伊尔库茨克，北贝加尔斯克，下乌金斯克，切列姆霍沃，乌兰乌德，托木茨克，克麦罗沃
北方······




10
它们飞起来了，飞走了
九月
我们的村子被飞来的猎户座钉住
开始变冷
我其实很想带你去屋后
看水磨睡觉
看天鹅掉在芭蕉树上、
水塘孵化十只水鸭
我很想试试和你一起大叫
看看能不能破坏水面




11
九月，池塘漂满浮冰

我看见别人的孩子和家
从天上路过
巨大的时代
他们要来拆我肺里的大房间
天鹅是他们的传单
天鹅冻坏

我嫉妒美满的人，很想给他们一些颜色
结果我只有白色
我发现我们的血又大又白
在天上飘

九月，桂花和蚊子
在渡河
我迟不迟？
跳水，惊喜也不会很大
是决心
让楼房长高

现在风变大了
好像准备工作已经做好
去着陆吧
大地脸上涂着黄澄澄的油




12
我们把自己吃剩了
太阳大起来

我们飘到街上
街上有可乐也有泪水

九月，灾难大大小小
如水里的石头

一个打开又关上的太阳
有一天
我要死在上面
然后第一次变成真的东西

最勇敢的
从来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