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周鱼诗作

转述

愿大名声越晚降临在你身上越好,
愿你活着,而不是活给别人看,
愿你一再丧失,也一再从丧失中获得;
一再做梦,也一再从梦中醒来。
愿你活在光天化日之下,同时
也活在无人知晓的丛林中。
愿你在小房间的私人餐桌前
咀嚼着流动的月亮和太阳,在很久以后——
才向人转述它们在房屋之间公共的升起。



不多的清晨

你的一生,只能有限地、
清晰地经历这样的清晨:
肃静的街道,没有一家店门
打开,世界悄无声息,

大部分事物都还睡着,
你的内心也正处于
一片自然的
昏暗的遮蔽,

但你的床头柜上那本书
打开在那一页——
怀斯画的《牛奶房》,那个农夫
位于浓厚的阴霾之中,

在微光里向一个奶罐倾倒着
纯白的牛奶,多么有限的
液体,多么白地亮着,
抓紧了所有视线的焦点。

你心里缱绻着的
永不完全被吞噬的。
你大黑暗中
倾斜着光的清晨。



空心

还记得刚到上海的头几天
寄居在没见过面的她家中
与她同住的是比她小几岁的男友
那是一个很大的带阁楼的
旧仓库,她的房间堆着许多
香水,她以在网上卖这东西
为生,还有一个房间
养着十几只他们带回的
流浪猫。她的脸总是很
憔悴,或许那是某种
因为悲伤所致的神情
她涂亮色的指甲油
或许也出于同样的原因
她向我说过:“与他在一起
是我的自私。”有许多
我并不完全明白的
但我轻易就爱上那里与
他们。活在那种
在他人看来是
被驱赶的生活里,但
像在箱子里再套进一个
箱子,他们会把自由
装在里面。一种十分
低音的音乐,但不代表着
它不准确。而他对我
说:“傻姑娘,快离开上海
这里没什么好玩的。”
过了几天,我就拖着
声音沙哑的行李箱
离开他们的偏僻地段,直往
市中心去,往即将展开的
福祸相依的生活走去
我没告诉他们
我只身来到这个鬼城市
不是为了那些高楼林立的话语权
只是因为一段未完结的感情
它悬在某个死井里
即使它再糟糕不过了
但只有来到这儿我才知道它
究竟是不是结束了
我的行李箱里也装着
同他们两位一样
空空荡荡的一颗心,一颗
只愿听从风声的心



朗诵会

离那些活动远远的:
充满喜庆的表情,用语言
碰杯,高声谈论
诗人诗中的苦痛与悲凉的城市。
上个星期举办的那次朗诵会
令他觉得心安的原因在于
它没有显现出庆贺的基调,
坐在对面椅子上的读者们
大都是与诗人素味蒙面的陌生人,
他们或许借用诗人的一些诗句
作为走道,已经多次
灵魂出窍,离开
现场,离开诗人,走向了
他们各自的海,各自的白色
黎明,各自的房屋与工作。
如果这发生,这正是
将他们连接在一起的
缪斯之歌。这正是
为何朗诵的唯一必要。



我的父母

你们在厨房争吵,这不过是
你们习以为常的老一套歌谣。
锅碗瓢盆撞击着凶狠与伤心。

你们的女儿,正在客厅,
在你们的边缘,常久居住,
正在抚摸她怀孕五个月的腹部。

忽然被你们的争吵拉了进去,
拉进它的核心,忽然恐惧地想到
终有一日这样的声响被尘土掩埋,

这样将事物剪碎的斗志,
这样光辉的生的启动器,
终有一日从厨房里撤走。

我长期正是在它的嘈杂之中
获得避风的待遇。以后
我又将用何种外部形式
传递给腹中的新成员?



人之初

她咯咯笑个不停,不停
叫唤着稚嫩的“爸爸、
爸爸”,都是因为那只

她把它带到床上的被驯养得
更加灵敏的小鸡玩具,
更因为与她一起玩的
是爸爸,这很明显,

小小的一座乌托邦
已经在她的身体里发光,
照亮她的夜晚,正在
每日扩建那玻璃外墙。



糟糕

“她说她爱他,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不,卡佛说错了。这当然糟糕,
却又完美。就像断臂
维纳斯。如丝的神奇
在伤口上漂亮地裸露。
只有想爱而找不到一位爱人的心,
才是最糟糕的。不能
快乐地痛苦,而只能痛苦地
痛苦。变得单质。蚂蚁咬着
那层薄饼的中心,把那里蛀空。
每日强撑着锡纸一样的
存在,忍耐地穿过风声四起的
其它活物,被它们吹得颤抖
而没有着落。

*:出于卡佛的一首诗《女儿和苹果饼》



对于作者来说

写一首诗,是一次
消除。雪地上,
一只鹿的脚印那么清晰。
既不见鹿也不见那个地方。
但知道它通往了某处。
等待下一只鹿。



有一个世界从来没有改变

街道摧毁、翻新了一遍
又一遍,某些商店倒闭了就再也
不会开张,一些人都已经死了,
我入过骨灰盒的姥姥姥爷用什么方式
重新回到这里?

有一个世界从来没有改变。
一处站着一个老人、一个小孩、一个女人和男人的地方,
去问“他们四个具体是谁?”
会让这个画面变小,

只要他们四个像四个图钉,
这个世界就稳固
如同从未衰老,也没有过善变与结局。
而像我们这样的每一个都有理由遗忘自己,以便
将自己抛入与无尽地抛入那张肖像,到那里去生成。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