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論壇 繁體 | 簡體
Sclub交友聊天~加入聊天室當版主
分享
返回列表 發帖

伊曼•梅瑟尔《亲爱的,这些不是橘子》   ◎李以亮译

伊曼•梅瑟尔《亲爱的,这些不是橘子》

◎李以亮


亲爱的,这些不是橘子
伊曼•梅瑟尔
李以亮译


孤独练习


他睡在隔壁,一堵墙在我们之间。
我这样说,没有任何象征意义,
只是说,有一堵墙在我们之间。
我可以在上面挂满,我的情人
抽烟或沉思的照片。
但是,考虑到我们之间的距离,
我必须给它们找一个居中的地方。

神似乎并不爱我。
我已经不小了,我相信
神已经很久不爱我了,不是因为
他爱数学老师,
赋予了他敏锐的视力
和彩色粉笔
以及许多机会,却折磨像我这样的姑娘
因为不能占卜两个
无关数字之间的联系。

神爱不爱我,并不重要。
在这个世界上,那些正直之人,
也无法证明,神爱他。

我打开房门,并轻轻将它
带上,以免惊醒我的情人。
一个姑娘,独自跑到大街上,
没有地方保护她
这也不算什么戏剧性的事件。

当陀思妥耶夫斯基说
“人必须有家可以归”,
他是指那些古典的人,
蓄着长长的鬓角
穿着形似孤独的风衣。

我不喜欢音乐剧
也没有理由清空一朵鲜花的欢乐
使其匹配一个死去的爱人。

如果我现在离开
我会抓住,我第一个遇到的人的手
强行要他,带我去一个路边的咖啡馆。
我会告诉他,睡在我隔壁的男人
不会再做噩梦,
他的头颅和我的身体,不在同一个高度,
对于我,他从来就没有变成
一个垃圾桶,从来没有——他总是
把东西,胡乱地扔到街上去。

我将告诉这个陌生人,我是一个孤儿,
我曾以为,写好我的诗就足够,
这是不真的,
我也没有照顾好自己,
以致我的鼻窦炎
很快将要变成一个肿瘤。

而你可以继续躺着——当然,
一个人,在死去前,总有一会儿
像天使,这样,他的朋友
说起他就更容易找到好的话题——注意
如果是他离开了我,我的死亡
会比移动右脚还容易。

在一个路边咖啡馆
我想告诉一个人,我有许多事,突然不明白。
我会压低声音说
他的愿望是好的。
也许,他会把我带到他的家里,叫醒他的妻子。
我看着她走向我的步子,当她
像一辆拖拉机,踏在脏污的地毯上而我假装羞涩地
安慰她,并使她对她的丈夫
感到满意,当他建议我重新开始时,
我答应他,我将学习一种与我的身材匹配的乐器
然后,在国庆日我们再次相遇。

我曾以我的死亡,威胁所有我爱的人——
假如我必须失去他们。
虽然我并不认为,因为某个人的缘故,我会去死。
当然,自杀者本来应该更相信生命,他们
自杀,一定是以为
生命会在另外的地方等待他们。

在他当着我的面死去之前,我不会离开这里。
我会把耳朵贴在他的胸前,那里,沉默是那么清晰。
甚至一个女人所养的
猫,也会使我怀疑
它试图打翻我们的桶,
——它装满我们在一起时夜晚的残留物(我
将桶放在楼梯顶上
为了向邻居表明,我有一个安全的家)。

我将握着你的手指,
以一个外科医生的精确
注视你,不用手术刀,就能切去
你正在腐烂的身体的脓泡。
我将把它们放进一只没有战栗的冰碗……
然后,我离开这里,
裹在失落与光明之中。

你一定要死在我的面前。
爱人的死,是一个绝佳的二选一的机会。
在通往尼罗河三角洲地区以东的火车上,我经常选择跟一个合适的
女士同行,她总会打开她那同情心的保险箱,当我告诉她
我的妈妈在我六岁时就死了。

实际上
我的妈妈是在我七岁时死的,
但“六岁”在我看来似乎具有更好的效果。
中年妈妈们,往往醉心于悲哀,
在哀悼开始前就开始证明它。
这些讲述里的修饰
有种神奇的魔力
从来不需要从他人那里
窃取什么的人,永远不能理解。   


许多次


许多次
医生走进屋子,说:
你们来得太晚了。
因此,
我毁掉心爱者
所有的治疗记录,
——它们死掉了但还没有埋葬。
在将它们关在门外时,
我要使房间的窗户
相信:
我要举办
一场私人的哀悼会
——当附近的庆典音乐
响亮地传来。


我环顾四周


以一种等待命运的动物的
警觉
我常常环顾四周。
也许这就是为什么
我的脖子,具有跟我的身体
不相匹配的力量,
令人惊奇的是
我并不知道来自空巷子的
子弹
或铰刀——
是一种无声的谋杀方式——
我只是用我的眼睛
用闪烁的目光瞥见
什么能做、
什么一定要做。  


橘子


我对着镜子涂擦
两片嘴唇留在我脖子上的气味。
虽然没有必要证明悲哀,
我还是细细地数,扔进废品篓的
纸巾,沉浸于计算泪水。
我想,我的眼睛,比眼睛见过的影像更好看,
并断定“理解”比“宽恕”更美丽。

***

我和你一起
在通向一个神圣之地的旅途上。
我穿着十六世纪法国公主的衣裙
你领我离开修道院。
你推着我,爬上一架空中的梯子。
这是不可能的,穿戴着那么多装饰物,
我开始脱去裙子
攀登,
束身衣
和弯弓似的腰带,
在我解开它们时,全都化作了死蝴蝶,
而我在攀登梯子。

在最高一级上
我是赤裸的,在薄雾里。
我在另一张床上醒来
我失去了你。

为了相信总有什么
比“得体”更重要,
我仔细查看,我的皮肤
上面没有留下过去的印痕——
我在变瘦,我知道
仿佛准备让自己
飞起来。

***

不像是在经过我家窗户前的那条偏僻小路上
或者,在我们的首都
布满咖啡馆的街道,那里常常有名流出入......

在我醒来时,火炉熄灭了。

没有尸体。
它们肯定与旧照、杯子一起粉碎了,
连同紧闭的、半开的、敞开的,窗户。

你站在我跟前,穿着干净的衣服,干净得残酷。
我闻到你的气味,
想到——你曾用来行走的双脚
不能剥夺的你的气味。

你递给我一篮橘子,
带着一个仿佛刚刚靠岸的海员的微笑。
我对你说,我不喜欢它们

***

世界已经结束
我们的牙齿再也不能咀嚼这样坚硬的东西。
所以我们开始将橘子用作花式台球。
宇宙的废墟
可以重构为一条线,
一张平桌,
六个
彼此等距的球袋。

***

摆在一只足够安放我的身体的盒子里......
他们送给我的鲜花
没有引起我的指甲去抓皮肤上的新伤。

朋友们的心思集中在我新写的诗上:
关于无征兆的死之解脱,
以及,在获知
我们没有机会去爱的某人
已经死后
堵在我们内心里的痛苦。
你用我的双脚站立。
我真的想不起,你和他们之间的联系。
你的个子仍然比我高
仅此一点足以重新燃起我的妒忌。

显然,他们在我两腿之间的某个地方塞满了白棉花,
显然这是限制我们的阉割恐惧的
一个典型错误。

我见过你狂喜的巅峰时刻,
而我注视着我的心跳
它走神到了,对面的人行道。

我以魔法也无法唤回的欲望
此刻,在一个盲点爆发。

为了你
我一扫脸面部的沉着,
以淡妆掩饰某种欲望。
盒子太大,足以装下我们两个人。
我怀疑你的悲伤。
你仍然双脚站立,
那么优雅,
而我,悲伤极了,没有预谋地
在你之前,死去。


访  

爬楼梯时
必须调整呼吸。
中途休息也是必要的。
至于下楼
抓住扶手
避免跌倒就足够。
而在外出时
最好一直抬着头
不要往四周看。

当外面的人还在想,
是怎样被打败的意志
把她带到了这里,
门背后的那个人
一定已经迅速把门打开。

跨过门槛的那一刻
时间往往消失。

起初大厅看起来
陈旧而落伍,
比想象的更暗、更大。
是否有一幅画,以便可以询问“谁画的?”
眼睛总得发现一点什么
以便装出惊奇。

***

樟树被一柄闪亮的斧子砍倒,
然后,至少一年......在太阳里。
书架固定在墙上。
书籍和小摆设,放在书架上
为了给人提供
一些适合梦想的地方
给某些知识分子
一些不被无知之徒打扰的地方。
最重要的
是在开头几分钟里表现出,对彼此的兴趣
有着交流的欲望。

请问,我可以换个位置吗?

我们睁着双眼,走向灾难。
没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仅仅出于恐惧的力量
我们拔出刺痛友谊的荆刺,
我们建立在外国翻译小说
和审美的实用性上的友谊。

***

我们将策划一个安全的巧合,
好让我们相信
衣服是被神秘的风剥去的,
我们的身体
只是想要实现
古老欲望对于结合的企图。
我们将策划一个巧合,
好让我们确信,“内疚”只是墨守成规者的发明。
我们将放松地
庆祝,仿佛谋杀犯
返回案发现场
而且无须向谁说出一句话。

——我将给你,我的妻子在我这里没有找到的东西。

——我将不会给你
我未能给予他的东西。

***

他惊奇于她的单薄
所以他说到她的皮肤的透明性,
以及她的双肩之下隐秘的妙处
乃是一种女人味的现代体现。

她给她的声带
安排了致幻的任务
因她已经误以为是收获
由于那些枯萎后的
绿色植物。

“固定在透析机上
在那儿
六小时——
周围的病人固定在
床上,陷于
怨恨——
我在想一个办法,理解你
而不是在思想和记忆里,患得患失。

一周两次
我走到外面,仿佛已被透析机清洗。

没有尿素引起的恶心
我开始吸烟,觉得更快乐。”

***

你读过贾斯汀吗?
别难过......你是我的妹妹
我们不必因为失去
而一蹶不振,那超过了我们自然的
忍受力。

他拉上窗帘
挡住对面房子的灯光。
黑暗是彻底的,它是一切的精华。
黑暗是最后的,它是可靠的东西。
我将手指压在我的头下
仿佛将要向远处的人们发出尖叫。

有一天我将向他们坦白一切,
以一种配得上我的骄傲的、
危险时刻的紧张的声音。
那将是美妙的,
加宽我的朋友们情感的河道——
它们受限于长期的安全感——
我愿意详细地讲述,就像曾经发生的那样。

我将告诉每个人
我对你隐瞒了膝盖上的伤疤,
那一个
我的情人在开始哭泣仪式前
习惯亲吻的伤疤。

你的阳台和你的邻居相连,
你的厨房用具从来不沾灰尘。
我不曾想到你的家是这样的。

你的妻子
此刻从晾衣绳上收衣服,
脚步踩在地毯的花朵上。
也许花朵还是湿润的
带着两个身体的气味,那两个身体几乎没有时间
所以它们从内心升起的颤栗里
获得了快乐。


配得上我的友谊


谣言毫无顾忌地
传播,
遮目鱼和精神分析的爱好者,
反对国家的煽动者,
宣扬不忠的理论家,
那些在祖先的名字里
寻找纪念头衔的人,
要求内部改革的人士,
视诚实为垃圾,
极度悲观,
以及别无选择的善良之辈:

那些人,和我一样,
并且配得上我的友谊,
你为我创造的那些人
已经太多了。
亲爱的神,
请带走你的礼物,
不要违背你的诺言
请给我新的敌人。


快乐


我相信
两个人抬着疾走的担架
当病人的昏迷被打断时。
我怀疑尾随的人,眼睛里的同情。

我尊重渔夫
因为他是唯一理解鱼的人。
而我狠狠剥掉它的鳞。

我没有耐心沉思大海,
我的手指沾满调色板的颜色。

散步时
我的精神是暗淡的。

我不记得昨夜梦里的一切
除了对客观历史的渴求:
快乐与痛苦
黑暗与颤栗联结的历史,
从睡眠中醒来的颤栗
面对一种忧郁的精神。

因此,快乐
存在于蒸汽挖土机,只有它们值得我们爱。
挖土机的长舌伸在前面
不偏不倚,推翻大地的记忆。


他标出了弱点


当然,
这些混凝土柱子不缺少精致,
老房子圆柱就是怀旧本身。
他还说,他标出了弱点
并使重量分散于相对坚固的柱子,
横梁和支柱由爱做成,
被抱杆的倾斜度小心地固定着。
他还要我相信,恢复纯粹只是性的问题。

我的同学已经是古文明修复的工程师
有一刻莫明其妙
因为他还长着一双小女生的手。
然后,在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时,他告诉我,
因为我,他才没有专门研究了
地基的崩溃。


我诽谤我自己


我一定要告诉我的爸爸
那使我“被欲望粉碎”的唯一男人
看上去完全像他,

我要告诉我的朋友
我有不同的照片,
全部真实,全都是我,
我将在某个时刻,给每人分发一张。

我一定要对我的情人说,
“你要感谢我的不忠。
没有它们,
我不可能一直等待
在你的欢笑里发现那异常的空虚。”

至于我,
我相当肯定
我诽谤自己
为了躲在它的后面。  


分隔物


通常,窗户是灰色的
宽度很好,可以
让卧床不起的患者
看见下面的交通,
或者,外面的天气。

通常,医生都有敏锐的鼻子
和眼镜,它们
能够确定患者和疼痛之间的距离。

通常,亲戚在病房门口
留下鲜花,恳求
宽恕的祈祷:
面向未来的死者。

通常,未加修饰的女人
走在过道的瓷砖上,
儿子们站在明亮的灯具下
攥紧X光片的文件袋,
相信残酷将会逐渐消失,如果
他们的父母还有更多的时间。

通常,一切都在循环。
病房更换新的身体,
像一个被刺穿的肺
用掉整个世界的氧气,
剩下这些胸膛
承受,呼吸急促的痛苦。  


在完美的幸福中


在睡觉前
我要把电话搬到床上
对他们说了许多
为了确信他们还在那里——
他们周末有约会,
拥有足够的安全感
——它令他们害怕老年
使他们有时说谎。

我确信他们都在那里,
在完美的幸福中,
我确信我是孤独一人,
而早晨,是可能的,
只要还有新的怨恨。
  

伊曼•梅瑟尔(Iman Mersal 1966-),出生于埃及,曼苏拉大学博士毕业。1985-1992年参与编辑出版独立女权杂志Bint al-Ard(大地的女儿)。她在大学时期开始诗歌写作,是90年代曼苏拉先锋派的主要成员。于1990年出版第一部诗集。后转向散文诗创作。1995年出版《一条适于舞蹈练习的黑暗小巷》,使其成为九十年代阿拉伯语言文学的翘首。1998年与男友移居美国波士顿,不幸的是男友在美国患白血病去世。次年移居加拿大阿尔伯塔省埃德蒙顿市,在阿尔伯塔大学阿拉伯语文学和中东及非洲研究所任教。现与丈夫和儿子生活在埃德蒙顿。伊曼•梅瑟尔迄今出版了诗集:《个性化》(1990,开罗)《一条适于舞蹈练习的黑暗小巷》(1995,开罗,2004再版)《尽可能走远》(1997,开罗)《另类地理》(2006,开罗)《直到我放弃家园的概念》(2013,开罗、贝鲁特)。她的作品也经常出现在美国诗歌刊物上,本人代表埃及多次参加过各种诗歌节,包括在伦敦举行的诗人集会“帕纳索斯诗会”。作品已被翻译为英语、法语、德语、西班牙语、意大利语、荷兰语、马其顿语、印地语等多种语言。

返回列表